Diary #2
週六 陰
料理完預備工作,距離開店還有一陣子,仍穿著私服毛衣的馮喜抱起手肘,躲在防火門外捉緊一枝菸的小差。正是日光與燈火交接之際,轉角外的街上白煙瀰漫,駛過廣告車的口白。等燈箱完全點上,俗世百態便會匯流至娛樂區的大道:油炸食物、音樂以及年青男女的氣味。聖誕季節也近了。他仰頭向感應燈哈出寒煙,尋思前一天接待的客人。他較習慣應對的年齡層,標準的西洋面孔,標準的呢料三件式西裝。正裝底下身材健實,不說是英俊也稱得上儀表堂堂。男人談吐近似高階受薪階級,聊天也像面試:為什麼從事這份工作?希望接待怎麼樣的客人?要是再見到面,他只希望自己獲選錄用。
小伎倆:人並沒有辦法辨認出對方的視線停在臉上的什麼地方。
馮喜不厭其煩地玩弄這套把戲,他黑玉般的眼珠溫潤含蓄,眼輪細長,適宜覷視。他時常佯裝凝視,眼睛卻在人面喜怒間梭巡。在昨晚他投下視線,發現名叫路易斯的男人也正窺看自己。
有哪裡不對勁。與現在的工作無關,但置身一面未完的圖畫前,他便不由自主地尋找那一枚錯位的拼圖──而這副拼圖彷彿要浮現心熟的圖景。然後馮喜意識到自己變得遲鈍了。灰色地帶瞬息萬變,那些親切得使人生疑的生面孔,揣在風衣口袋的右手,一眼就得挑揀出來。現在他失去那樣的神經,料是無可奈何,鬆懈是變得柔軟的必經之路。
冬季的天黑得早,他一抖手腕,錶上指針正好過七。接得太近會把味道帶進包廂,換衣服也沒用。馮喜將煙蒂輾進隨身煙灰缸,回身閃入門後。鐵門闔上時,他得出一個答案:那人太整齊了,領口、以及他的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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